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个罪该万死的人

凌峰率领大军班师回了银州，众参战部族也暂时在银州城外安营扎寨，城头望出去，白茫茫一片毡包，点缀着各色旌旗，随风飘扬。

凌峰派人给秦世缨送信，将此战情况一一说明，让他设法在辽国散发消息，说打败了李继迁，李继迁为了活命，把义成公主献给了宋军。

诸事安排好，趁着诸部族首领都在，在银州城外大办庆功会。用作诱敌的那一千只羊全部拿来犒赏三军，城前空地上燃起大堆篝火，宴饮欢歌，官兵与部族同乐。

义城公主吊着一只胳膊也来参加宴会，好在外面锦绣披风盖着，看不出来，身边带着硕果仅存的两个侍女，梅朵卓玛含笑坐在她身旁，两个美女交相辉映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

凌峰心中暗道：真奇怪，自从公主来了以后，梅朵卓玛怎么总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。

酒过三巡，一个白发苍苍的部族首领端着碗走出来，笑道：“草原上多少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，凌都检，这场酒完了，你还得再请我们一场酒呀！”

凌峰笑道：“头人放心，以后每次大捷都会饮酒庆功！”

那老头人笑道：“我们都还等着喝你成亲时的喜酒呢！何不趁大家都在，办了婚礼，一起热闹一场？！”

“成亲？”凌峰一愣。

老头人说：“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，你抢了李继迁的新娘，就算你的新娘了！”

卓玛闻言，明亮的目光向耶律汀望去，只见她脸色一红，微微低了头，含笑不语。卓玛把目光又移向了凌峰。

凌峰听了那老头人的话，笑道：“头人有所不知，我是替我的小兄弟兰小五儿抢的亲，他们俩幼年相识……”

黑巾见场中突然横生枝节，走过来正要帮着安抚，突然听见凌峰这句话，顿时一怔，感觉事有蹊跷，见凌峰话已出口，无法收回，只好静观其变。

耶律汀听了这话，脸色一变，急忙站起身来，打断凌峰的话：“不是这样的，凌将军！”见众人都望向自己，大声说道：“从那年你救了我，我就倾心于将军！兰小五儿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兄弟！”

凌峰一惊，近来桃花绚烂，凌峰快受不了了！忙起身，和颜悦色陪笑施礼道：“义成公主你可能搞错了，是小五儿写信让我救你的！我凌峰已有家室，不敢再生妄念。”

耶律汀含着泪大声道：“我耶律汀不惜冒着不忠不孝的罪名，投奔到将军这里，你怎么能一句话就将我推给别人？！”

诸部族头人议论纷纷，那白发老头人还在场中间愣着，见状便说道：“都检，这姑娘对你有情义，你这样可是不对！”党项人和吐蕃六谷部的人听了纷纷点头。

凌峰忙说：“头人，这话可不能再说！我们汉人对自己的兄弟，和你们对待朋友一样情深义重，兄弟之妻不可欺呀！叶小杰，快去取小五儿的信来，给公主看看。”叶小杰正在一旁看热闹，听见叫自己忙应了一声，向城里跑去。

众族人觉得凌峰的话也有道理，一时又纷纷转向支持凌峰。

耶律汀见众人转了口风，心中着急，忽听凌峰提起信来，顿时想起小五儿交待过，若是凌峰要她嫁给小五儿，便让黑巾叔父保媒，此事自会迎刃而解。忙大声叫道：“好，凌都检若非要让我嫁给小五儿，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
“公主请讲！”凌峰忙说。

“那，那你就请黑巾叔父给我们保媒！”义成公主不知道小五儿为什么会这样安排，心里没底，颇为踌躇地说出了这句话。

凌峰听了顿时浑身一轻，说：“这事好说！黑巾，咦，刚才还在这里……”

扭头看见黑巾正贴着帐篷边往远处走，快要溜到帐篷后面去了，忙对鲁玉舟等人叫道：“还不快去叫！”

黑巾旁观者清，已经看出来凌峰是掉到小五儿的泥坑里了，听见要自己保媒，便想悄悄溜走，好让事情缓和一下，私下商量好了再作处理，凌峰不知道他的苦心，派人硬将他拉了回去。

黑巾笑着对众头人道：“在我们中原，此等大事，自己是无权决定的，要请示父母师长们，这事怎能仓猝，不如等我们商量一下，改日再请头人们饮酒。”

咩布纳甲和黑巾最是熟悉，见状便站出来说：“都尉你太不爽快了，这是好事啊，还有什么可拖的？”

凌峰急于脱身，也说道：“黑巾叔父，你就替他们保这个媒岂不正好？”

众人纷纷附合。

黑巾正在苦苦推托，一直在旁纳闷的赏雄站了起来，问黑巾：“你们说的这小五儿，可是我家小五儿？”

黑巾忙冲他使眼色，赏雄可不管那套，他从母亲兄弟的来信中知道，小五儿母子对他们颇为友好，便也视小五儿为自家人，他可不想让这麻烦落到自家身上，大声说道：“我家小五儿也是个姑娘，怎么娶亲？”

“什么？也是个姑娘？”场中众人听了，摸不着头脑，都在那里互相询问。

凌峰听了这话，顿时惊呆，问黑巾道：“这是谁？他说小五儿是个姑娘是什么意思？”

黑巾无奈，将赏雄的身份介绍给凌峰，又说道：“小五儿幼年聪慧，扮成个男孩子，也是为了行走方便……”

那边众族长围着赏雄，也弄清了小五儿的身份。

众人又问了义成公主和小五儿是如何联络的，听义成公主一一讲了如何在神仙营宋军中找到上小五儿等人，后来又如何将迎娶路线送到宋军中……都已明白这是小五儿等人最初挽下的套，就是要撮和二人成婚，见凌峰虽落入套中，却是一场大喜事，个个都是大笑不止，纷纷劝凌峰就按草原规矩，今日就娶了义成公主。

“且慢！”忽听一人高声叫道：“众位头人，我有话说！”

众人闻声望去，却是梅朵卓玛，凌峰见了，颓然坐下，用手支住额头，觉得脑袋都大了。

梅朵卓玛站到几案上，高声道：“诸位头人，上一次庆功会的时候，大家都见了，凌都检摘掉了我的头巾，按照我们吐蕃六谷部的风俗，摘了女子头巾，便是向这女子表明情意，因为都检说风俗不同，此时暂且放下了。今日请诸位头人做个见证，看看都检如何处理此事，才不失公道！”

梅朵卓玛勇敢善战，人又漂亮爽朗，和众头人关系融洽，因此众人听了，便都起哄道：“好事成双呀！凌都检，你再推托可就不对了……”

凌峰被众头领围在中间，吵得头痛，左支右咄，只差举白旗投降了。

尤德威等人在旁见他如此狼狈，又是好笑又是羡慕，怎么我就没这好事呀？

黑巾让霍黑子等众将把诸头人劝开，他站得高高地说道：“各位，请听在下一言：此事还得从长计议，一是军中有令：阵前招亲，军法不容；二是我家都检结发之妻是皇上指婚，私自另娶，便是欺君之罪。所以还得商量着来，各位头人，你们的酒少不了你们的，这场热闹定是还得众头人才能做成，只是得容功夫，等我们商量好了，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！”

见场上暂时安静，凌峰起身抱拳道：“各位头人见笑了，凌峰一时不慎，惹出此等事来，一定会找个妥善之法解决，各位还是先喝庆功酒，这才是咱们军中的头等大事！”

众人听说这里面有皇上的事，弄不好凌峰还会有罪名，知道汉人规矩最多了，也不想把喜事办成丧事，说笑一阵，各自回了自己的案几前坐下。

耶律汀和梅朵卓玛见凌峰和黑巾将诸人安抚下，心中着急，互相望了一眼，耶律汀说：“怎么办？汉人最会耍阴谋诡计了，拖下去恐怕会有变化。”

梅朵卓玛想了片刻，起身笑道：“承蒙众位头人关心，此事还得各位出力，等有了结果诸位头人再走！为表示感谢，诸位部族这些天的粮草之费，我和义成公主包了！”

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，纷纷向卓玛和公主行礼示意领了她这份情了。

凌峰见梅朵卓玛说完，笑着挑衅地望了自己一眼，忙避开了眼光。

黑巾见卓玛两句话便挽留住了众头人，破了他的“拖字诀”，又是欣赏又是惋惜地含笑看着卓玛，心中却想道：该如何说服凌峰收下卓玛呢？这个奇女子正是凌峰良配，以后一同驰骋疆场，运筹帷幄，便是宋军，也可得吐蕃一大助力。

他心里想着，向那些手拿鼓乐的族人们挥手示意，欢快的鼓声响起，年轻的男女们都跑到场地中间去跳舞欢歌，

王侁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，心中大为气愤，凌峰啊凌峰，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儿？你在阵前打仗就算了，怎么招惹人家小娘子们？！

忽然听说凌峰的原配是皇上指婚，顿时大怒，皇上都替你费了心了，你若再娶她人，将皇上置于何地？简直是目无君主，我定要参你一本！

心中盘算已定，便借口酒喝多了，退席回了城。一溜烟儿回了自己房里，大笔一挥将凌峰伏击李继迁的事写成带领军队抢夺敌妻，德行有亏；和耶律汀的认识也成了私通辽邦，无意摘下卓玛头巾的事也成了拈花惹草，有负圣恩；又把偷袭夏州不成的事也写上：疲军奔袭，死伤无数；众头人笑闹的话也写成了激化和土人之间的矛盾，令人侧视……总而言之，凌峰就是一个罪该万死之人。

写完了自己细读一遍，标了八百里加急的字样，急送到了驿站。

他刚回来军中，黑巾便来找他，商量写上报伏击李继迁的奏折。王侁冷冷说道：“此战先胜后败，不写也罢。”黑巾听了打量打量他的脸色，也不言语，起身回了房，赌气自己写了份奏报，将军中诸事原原本本写了下来，上报到兵部。

凌峰和黑巾暂时安抚下众人，也没什么好计策，只能拖着，众部族各自有事，慢慢散去，但卓玛和耶律汀结成了新的联盟，一直呆在银州，每日相伴了来凌峰房中视察，弄得凌峰很是头疼。